《纳西百科》是费孝通先生任名誉主编、李德洙先生任主编的《中国民族百科全书》中的《白族纳西族傈傈族怒族独龙族卷》之一部分。由于费孝通先生对全书的评价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对中国各民族进行记录、研究的一次全面性总结”。盖因此,合卷集成的《纳西百科》也就成了外界了解纳西族及其文化的一张索骥之图,一种权威性工具。
有关旧稿在上世纪末即已写成。彼时,我刚刚取得文学博士,并正在从事博士后研究、且刚从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调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不久,学习、工作之繁重可想而知。但是,出于深度介绍纳西族及其文化的责任,我迅速组织策划,并邀请杨一奔、木仕华、李琳三同志参加编撰部分条目,然后完璧交付北方妇女出版社静候出版。然而,由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该书却“泥牛入海无消息”,一直未能问世。虽经多年、多次向负责有关组织工作的杨聪先生追问,但连他自己也始终不知道原稿何在、出版进度如何、谁负其责。我所得到的回答永远是:“请耐心等待。”出版难又一次冷冰冰地横陈在我面前。
这一“耐心”,便是二十余年过去,昔日青青子衿,早已“业未竟,身躯倦,鬓已秋”。直到去年,我才收到该卷独龙族部分某作者的短信,告知见此书2016年即已上市,并改由中国出版集团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出版。我心一惊,又一次与杨聪先生联系,才知道原定出版社在出版《哈萨克百科》后单方面撕毁协议、中止继续合作,使其他分卷的出版几乎陷于绝境。在良久艰难运作之后,才改由现出版单位接手出版,只是条件为:不支付一切费用;每分卷只送一个样本。这使主持人极难向所有参与者启齿解释,以致结果如是。对我而言,这二十多年间已有太多的委屈,总似“食言”而不敢正视纳西族部分其他三位合作者的眼睛,仿佛我是一个毫无信用的文化贩子。的确,我欠她(他)们太多太多,她(他)们的劳动成果没得到应有的尊重!但又有什么办法?我需要隐忍的是:只要有利于自已的国家、宣传了自己的民族,又有什么不可忍受?作为社会科学、人文科学读物,最终能够出版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还讲什么稿费不稿费、得失不得失?我之一生,这样的遭遇又岂非唯一?
回首往事,我倒依然为自己当初接受这一任务而燃烧激情。因为在此之前,有关纳西族的著述已汗牛充栋,包括我自己就曾出版过《纳西文化》《纳西族民俗志》,包括后来又撰写的《纳西族》等小册子,但由于体例所限,一直都篇幅太短小,容量太有限,质量不够精,总觉得语焉不详、缺欠多多。而且,它们都无费孝通先生这样的权威领衔,更无国家民委这样的国家力量支持,从而影响力一直有限。而今,在改革开放的新时期,我们终于可以“迈步从头越”,以足够的体量,充分展示纳西族及其文化的最新认识成果了,焉能不快?
正是怀着这样的热望,我将全书中的纳西族部分分成概述、历史沿革、社会政治、军事、经济、教育、科技、文化、医药卫生、文娱体育、宗教信仰、风俗习惯、人物几大部分,古今纵横,条分缕析,精雕细刻,尽力确立纳西族的主体性,揭示纳西族与大中华及其各兄弟民族的关系性,结构纳西文化的本体性,张扬纳西族的民族精神、民族特征、民族气质,以整体展示纳西族及其文化的形象与内涵。不过,由于截稿于上世纪末,其后得不到及时补充,而纳西族及其人、事、物又处在不断发展、变化之中,致使今天看来已有不足,只好待来日加以修改完善。不言而喻,我创意它,我主笔它,我通改它,我审校它,已经“杀鸡用牛刀”,苦其心志,所求者惟不辱使命,让我的母族及其文化自立于中华优秀民族及其文化之林。盖因此,也就宠辱皆忘,“把酒淩虚,其喜也洋洋者”。
有关纳西族部分,今日幸被孙淑玲女士以《纳西百科》之名收入《白庚胜文集》中,令我颇生一番感慨,特别是对三位合作者充满了最深切的歉意。
是为序。
2023年5月18日
白庚胜,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全国政协常委、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会长